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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白]勇士与恶龙

恶龙双手抱胸，挑起细长的眉眼蛮横道：“你把我唤醒，就得实现我一百个愿望。”

1.

在王国的北面有一座巍峨的山，它高耸入云。一条寒泉从山间倾泻而下，滋润了整片南方大陆。

传说在山的另一面曾经居住着创造这个世界的诸神与他们仆从，他们运行日月，更迭四季，偶尔也跋山涉水而来，向人间播撒幸福的种子。

但一条冰霜恶龙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2.

恶龙的翅膀遮天蔽日，他出现的那一天，太阳从大地上长久地消失了。

整个南方大陆陷入连续千年的凛冬。

3.

恶龙盘踞在山脉最高峰上的一处洞穴中。

他通体雪白，身上盖满了锋利的，冰霜状的鳞片。

它的身躯比都城最宏伟的教堂还要庞大，它所飞过的地方流水化作冻泉，生灵变作冰雕。

那条养育了整片南方大陆的母亲河不再流淌，变成了横亘在大陆上一条永恒静止，没有生机的银色伤疤。

4.

没有人知道这条恶龙来自哪里，也没有人叫的出他的姓名。

人们根据他的形貌称它为冰霜巨龙。

有人说他是魔鬼派来的使者，也有人说他是神明之中的叛徒。

但可以确信的是，山那边的神明确实不再眷顾这片土地了。他们的足迹再也没有出现在大陆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在那以后岁月流淌，历史变作传说，传说又变成神话。

5.

有那么一些时候，巨龙从王城上空飞过的恐惧会因为时间的流逝短暂地从人们心头淡去。

在荣誉与金钱驱使着许多勇猛无畏的年轻人踏上北去的旅途，期待着自己得胜归来时能娶走王国最美丽的公主，坐拥万贯家财。

但无一例外，那些踏着冰河前行的年轻人都再也没有回来。

6.

魏大勋也是一名勇士。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勇士这份职业已经不怎么时兴了。前辈门用沉重的代价告诉世人，孤山上的那条恶龙，它是不可战胜的。

不过好在世上总是不缺那么一两个无知无畏的傻瓜。

当魏大勋从整片大陆的最南端出发的时候，仅有零星几位朋友来相送。家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啜泣着抱成一团。

他就这样，没有一件合身的铠甲，甚至没有一件趁手的武器，背着妹妹为他打捞上来的三条鲑鱼，踏上了那条单向通行的路。

7.

他在海边的阿德尔玛用剩下的两条鳟鱼分别换了一顶御寒的海豹皮帽子，和一份点心。

孤山上一定非常寒冷，他想。

至于点心，他小心地将那个裹着美味的纸包塞进行囊最里层，和柔软的衣物放在一起。

也许他能和恶龙交个朋友，如果他能活着和龙搭上话的话。

8.

魏大勋在出发后的第三个月到达了孤山。

风凛冽极了，比母亲用来刮去鱼鳞的刀刃还有锋利几分。他扶着头顶暖和的帽子，开始庆幸起自己之前的决定。

山崖陡峭，山路崎岖，整个孤山呈现一种冷硬的深灰色。

雪粒散布在岩石的缝隙上，使攀爬变得尤为艰难。

他在山麓发现了第一批勇士的尸体。

9.

第二批是在顶峰的雪线附近，尸体三三两两抱作一团。依稀能看出他们死前的绝望。

从雪线到山顶几乎可以说是无路可走，为此他不得不花了另外一周的时间来攻克这座高峰。

然后他见到了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勇士的尸体。就在巨龙面前。

10.

他不再愿意用恶龙去称呼这只庞然大物了，因为作为龙来说，它确实太过可爱了。

魏大勋站的极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巨龙吞吐的鼻息，看清它身上暗含光芒的白色鳞片，还有它眼角一团突兀的黑色皮肤。

那大概是个泪痣吧，如果龙也有泪痣的话。

魏大勋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脑袋里不着边际得想着。

11.

龙的呼吸安稳且悠长，喷出的寒气铺洒在魏大勋脸上，使他的眉毛都挂上了霜。

很显然这条龙正在沉睡。

不管在哪里，打搅他人睡觉都不是正确的社交礼节。

魏大勋决定等等这条龙。

他把包里仅剩的点心掏出来胡乱吃上几口，疲惫很快驱使着他靠在岩石上睡熟了。

12.

龙在当天凌晨睁开了眼睛。

它站起身时在岩洞内闹出了天翻地覆的动静，碎石不断从天花板上崩落，整个山峰摇摇欲坠。

魏大勋紧紧抓住龙的爪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龙显然发现了他，它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人类？”

魏大勋拍去自己肩膀上的灰尘，露出一个相当真诚甚至有点儿傻气的笑来：“伟大的冰霜巨龙，我听说您这里有许多的财宝。”

“冰霜巨龙？苍了天了，谁会用这么蠢的名字？”龙的鼻翼翕张，反复确认着他身上的气味。“我有自己的名字，看在你这样真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等等。”

龙突然停了下来，用力嗅了嗅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

“你带了食物。”龙说。

13.

魏大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用一团吃剩的点心和不可战胜的龙交上了朋友，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于龙来说，知晓了他们的名字就建立了与他们沟通的途径。

他开始前所未有的庆幸于自己在海边做的简单贸易。

此时此刻龙正用自己的嘴巴丈量着从新朋友那里收到的礼物——一包点心。

但毫无疑问与他庞大的体型相比这些食物确实显得有些太过袖珍了，龙撇了撇嘴。

他向天空长啸一声，收起双翼蜷缩起身体化成了一团温暖的光晕。

半分钟之后从那团模糊的暖光里走出来一位气质高华的青年，他有着和龙别无二致的白色皮肤，和琥珀色瞳仁。

14.

惊骇远没有结束。

在那之后，从龙的身体中幻化出的光晕冲破山岩的桎梏升上天空， 它愈来愈高，也愈来愈耀眼。

在它光芒所触及的地方，冻泉化作流水，冰雕变作生灵。青草破土而出，枯木又发了新的枝桠。

掩盖在南方大陆久远的凛冬阴霾被一扫而空。

魏大勋艰难地整理着自己脑海中关于这东西的印象，最终只能勉强说服自己，那可能就是神话故事中，带给万物生机的太阳。

“您睡了多久？”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海豹皮帽子，问道。

“一千年吧。”龙——现在应该是青年了——打了个哈欠。

青年挑着细长的眉眼蛮横道：“你把我唤醒，就得实现我一百个愿望。”

苍了天了，手中的点心掉落在地前，魏大勋脑海里出现了这样四个字。

15.

河流解冻，日月运行，四季又重新开始更替，大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有勇士杀死了恶龙的消息不胫而走，国王花重金寻找这位勇士，许他以高官厚禄和王国最美的公主。

但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假冒者走了一批又一批，国王始终没能找到这份荣誉的真正主人。

16.

当然这一切都是忙着做恶龙的奴仆的魏大勋所不知道的。

十年间他和白敬亭走过了这片大陆的几乎所有地方，完成了恶龙无数个愿望。

是的没错，许下“再来一百个愿望”这样愿望的耍赖玩法白敬亭用的炉火纯青且理直气壮。

累死累活好歹是让进度来到了临门一脚，最后一个愿望。

他们在孤山早已消融的雪线上，吹着和煦春风并肩而坐。

岩缝里长着不知名的花，山下牧民唱着悠长的调子。

魏大勋侧耳倾听。

“咱们谈恋爱吧。”

他听见白敬亭轻声这么说。